中产减肥之痛，用药导致阳痿？
文 | 李含章
编辑 | 宝珠
视觉 | 林溪
世界首富马斯克都在使用的“减肥神药”司美格鲁肽，疑陷阳痿风波。
近日，《自然》（Nature）子刊《国际阳痿研究杂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mpotence research）上的一篇研究表明，服用司美格鲁肽（Semaglutide）的非糖尿病男性，更容易出现勃起功能障碍（Erectile dysfunction，即ED或阳痿）。
司美格鲁肽作为诺和诺德开发的一款降糖药物，在2021年6月被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批准作为减肥药上市，商品名为Wegovy。
甫一上市，司美格鲁肽就受到富豪、明星们的追捧。
马斯克曾现身说法，在社交平台上称，自己一个月内靠司美格鲁肽减重20磅（18斤）。美国脱口秀女王奥普拉·温弗瑞、英国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好莱坞女演员科洛·卡戴珊等人，也都曾公开表示自己使用过相关产品。
图源：马斯克社交账号
盐财经记者了解到，在中国最先使用司美格鲁肽减重的，是医院管理层、企业家、明星等中产及以上人士。
尽管医学上使用司美格鲁肽，是为了帮助肥胖患者获得健康收益。可若健康人士为“变美”使用司美格鲁肽而阳痿，那便是得了面子失了里子，有些得不偿失。
6月4日，诺和诺德中国回应称，司美格鲁肽减肥药（Wegovy）的说明书中，并未提及性功能障碍的副作用。其表示，确保患者安全始终是诺和诺德的首要任务，“诺和诺德将继续通过常规药物警戒，监测包括性功能障碍在内的药物不良反应报告” 。
一边是学术期刊的论文结果，一边是医药公司的回应声明。有钱人偏爱的司美格鲁肽，到底“行不行”？
患阳痿风险疑似增加4.5倍
司美格鲁肽是一种受体激动剂，可以通过促进胰岛素分泌来调节血糖，还能通过延缓肠胃排空速度来辅助减肥。
简单来说，就是在注射一定剂量的GLP-1药物后，通过延缓肠胃排空与大脑产生的饱腹感，来抑制食欲。
起初，司美格鲁肽仅用于二型糖尿病的治疗中。医学从业者在临床研究中发现，除了治疗二型糖尿病，司美格鲁肽还可以减轻15%以上的体重，从而治疗与预防一系列与肥胖有关的疾病与并发症。
司美格鲁肽的初代产品是利拉鲁肽。2009年，每日注射一次的利拉鲁肽作为降糖药上市；2014年，利拉鲁肽获批成为全球第一款用于减重的GLP-1药物；2021年，改进为每周注射一次用于减重的司美格鲁肽，在美国获批上市。
2023年11月7日，上海，第六届进博会，医疗器械及医药保健展区，诺和诺德（Novo Nordisk）展台，从左到右依次为：诺和力（利拉鲁肽注射液）、诺和泰（司美格鲁肽注射液）、诺和泰（司美格鲁肽注射液）/图源：视觉中国
司美格鲁肽上市伊始，便一炮而红。
由于减重效果明显、副作用相对较小，司美格鲁肽受到商界与明星的青睐，继而影响对外形有追求的中产人群。不少人并未达到需要司美格鲁肽减重的肥胖（BMI > 30）指标，也会自行购买使用。
不过5月22日，来自德克萨斯大学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司美格鲁肽服用人群有更高可能出现阳痿。
研究团队发现，服用司美格鲁肽（Semaglutide）的非糖尿病男性，更容易出现勃起功能障碍
该团队做了一项分析，他们使用电子医疗档案数据库TriNetX Research中约1.18亿名患者的电子病历和用药信息，筛选出3094名年龄在18-50岁之间使用司美格鲁肽处方的非糖尿病肥胖男性。
分析结果显示，在使用司美格鲁肽的治疗组中，有1.47%被诊断出患有ED或使用了PDE5抑制剂（一类治疗ED的药物）。
相比之下，对照组中只有0.32%被诊断出患有ED或使用了PDE5抑制剂。此外，在使用司美格鲁肽的治疗组中，有1.53%被诊断出患有睾酮缺乏症，而对照组中这一数字为0.80%。
司美格鲁肽的使用对疾病的影响
通过对比，使用司美格鲁肽的比未使用司美格鲁肽的非糖尿病肥胖人士，患有阳痿比例的风险增加4.5倍。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数据。不过，司美格鲁肽组实际出现勃起功能障碍的比例很低，只有1.47%。
研究团队认为，相比低概率的阳痿问题，对于平均BMI接近40的患者们来说，司美格鲁肽带来的减重健康收益还是要更高。
质疑与争议
不止一位医药从业者向盐财经记者表明，该实验设计有一定的瑕疵，对照组不够严谨。
美国阿拉巴马大学伯明翰分校博士、从事药企研发工作的周叶斌向盐财经记者表示，造成患者阳痿有多种因素，包括肥胖、心理因素与糖尿病并发症等。
肥胖与勃起功能障碍有相关性。以该论文为例，相较于对照组，司美格鲁肽组的平均BMI更高，也就是说，使用司美格鲁肽的人明显更胖。
参与者的基础信息
周叶斌认为，肥胖症患者有更高的风险出现阳痿。因此，当司美格鲁肽组与对照组的ED比例不同时，需要考虑两组人显著不同的BMI对结果是否有影响。
在加拿大公立医院工作的注册营养师白雪也提出类似观点。她向盐财经记者解释道，在肥胖人群中，患有阳痿的人就不少，“几乎是最肥胖的一群人，才会到需要使用司美格鲁肽做减肥的地步”。
其次，该研究缺乏可靠的依从性数据。
司美格鲁肽组只是拿到就医处方，并非真实给药情况。周叶斌透露，即便在司美格鲁肽肥胖症的三期临床试验里，也有约7%的受试者因为副作用退出。更别说如司美格鲁肽等GLP-1药物的滥用情况。
对照组中是否有通过灰色途径使用GLP-1药物的情况，不得而知。
研究团队也在论文中提及，不能忽视由于患者失去随访，而导致结论有所偏差的潜在可能性，“我们只能确认司美格鲁肽的处方，但不知道是否真的给药” 。
除此之外，“受试者”年龄区间过大，也是影响实验结果的原因之一。
“18岁与35岁患阳痿的概率能一样吗？”白雪对盐财经记者说，单对比普通人的18岁+与35岁+的ED数据，也会有明显差异。
由于司美格鲁肽售价并不便宜，多数也不在医保报销的范畴里。因此，使用司美格鲁肽的患者多为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群。这也注定，该类人群的年龄并不年轻。
据盐财经记者了解，国内使用司美格鲁肽等GLP-1药物减肥的人群，多在45岁以上。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回顾性分析研究，该论文研究团队表明，他们并不知道性功能障碍的本质是性欲受损还是无法实现和维持勃起，这些都需要在临床分析中加以确定。
不过，由于对司美格鲁肽性副作用的研究很少，研究团队认为，目前所有的解释都仅是推测，需要在基础科学研究和临床试验中，进行进一步的探索与分析。
市场仍供不应求
放在市场上，司美格鲁肽仍然是一款热门减肥药，它的走红，也让研发该药物的丹麦药企诺和诺德，业绩一路高歌猛进。
诺和诺德财报显示，2023年公司营收约337.71亿美元，同比增长31%；营业利润约149.14亿美元，同比增长37%。
2019年-2023年，公司营收情况/图源：诺和诺德2023年年报
作为诺和诺德的明星产品，2023年司美格鲁肽相关产品共取得约212.01亿美元的销售额，占总营收的62.78%。
其中，用于减重的司美格鲁肽注射液Wegovy，营收约45.57亿美元，同比增长407%。
根据5月2日诺和诺德公布的2024年第一季度财报，司美格鲁肽相关产品销售额继续攀升。3款产品一季度营收达61.32亿美元。
降糖药Ozempic销售额持续攀升至40.41亿美元，增速43%；
口服降糖产品Rybelsus销售额为7.28亿美元，同比增长17%；
减肥药Wegovy销售额翻倍增长，达13.63亿美元，同比增长106%……
5月2日，诺和诺德发布2024年一季报，大单品司美格鲁肽持续放量，其中减肥药产品Wegovy约实现翻倍增长/来源：诺和诺德公告、开源证券研究所
相关数据显示，诺和诺德占据全球减肥药约85.4%的市场份额。这还是司美格鲁肽并未完全放量的结果。
周叶斌向盐财经记者透露，前两年司美格鲁肽产量受限，就与产量不足有关。
医疗保健分析公司IQVIA数据科学研究所（IQVIA Institute for Data Science）的高级研究总监Michael Kleinrock强调，虽然诺和诺德正在努力解决GLP-1药物因供不应求导致的短缺现象，但未来几年的销售额，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受到生产能力的限制。
GLP-1减肥药的成功，吸引了众多企业与资本加入竞争。
与诺和诺德同为肥胖药物领域“双寡头”的礼来，于2022年5月获批GLP-1R/GIPR双重激动剂药物替尔泊肽注射液（商品名为Mounjaro），被FDA批准用于二型糖尿病治疗。2023年底，替尔泊肽获批减肥适应症（商品名为Zepbound）。
Mounjaro（上）和Zepbound（下）/图源：Reddit
礼来的减肥药产品虽晚于诺和诺德上市，但仍表现抢眼。
财报显示，2023年礼来的替尔泊肽销售额达到了51.63亿美元，同比增长970%，增速远超于诺和诺德司美格鲁肽刚上市时的表现。
国际投资机构高盛集团曾表示，到2028年，使用GLP-1药物的消费者可能会增加1000万至7000万。
国际金融公司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分析师则表示，预计到2028年，全球肥胖药物的销售额将达到1310亿美元。
“减肥神药”有望今年在中国获批
随着GLP-1药品供应量增加、获批的适应症逐渐增多以及潜在竞争对手的涌入，总市值超过丹麦去年一年GDP的诺和诺德，也面临着不小挑战。
2026年，司美格鲁肽在中国的专利将会到期，国内多家企业布局相关赛道，争先仿制GLP-1药物。
华东医药的利拉鲁肽注射液在2023年获批，是国内首款获批的利拉鲁肽仿制药。除此之外，石药集团、齐鲁制药、丽珠集团、珠海联邦、正大天晴等公司布局的司美格鲁肽生物类似药，均已进入Ⅲ期临床阶段。
海内外多家企业布局司美格鲁肽类似物或改良新药产品/资料来源：Insight、开源证券研究所
“司美格鲁肽并不容易被仿制”，周叶斌表示，GLP-1药物生产门槛高，不像小分子药物易被仿制。同时，他向盐财经记者透露，“司美格鲁肽这类多肽原料药全球产量有限，基本被诺和诺德与礼来两家买走，留给其他家公司的原料并不多。”
GLP-1类原料药技术壁垒较高已是业内共识。由于多肽的复杂性，原料药提纯技术至关重要。
限制上市数量，是诺和诺德的市场战略之一。诺和诺德预计，用于减肥适应症的司美格鲁肽Wegovy，有望今年在中国上市。
诺和诺德将目标受众对准中国的自费市场，限制Wegovy的上市数量，优先覆盖目标医院，为目标消费者探索商业医疗保险。
诺和诺德制定了一系列市场战略，包括：限制上市数量，优先覆盖目标医院，为目标消费者探索商业医疗保险/图源：诺和诺德
中国已是全球第二大医药市场。如若Wegovy能在中国成功上市，或许其带来的销售额，能让司美格鲁肽成为新一代“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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